第51章 第 51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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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章 第 51 章
夜風吹起窗簾, 馬車行駛間還能看見街上的燈火，行人三三兩兩，有些嘈雜的聲音傳入車廂, 倘若細看便能從吹起的窗簾一角隱約窺見女郎被男人抱在懷中親吻。
男人的手還抓著她的衣襟, 仿佛下一刻就要將所有的阻礙扯掉。
他素來克己覆禮，怎麽會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來！
姜月如又羞又怕, 按住他的手抖動地更加厲害，眼淚不聽使喚地流了出來，避開他的吻, “別, 還在馬車上，別這樣。”
聲音害怕地顫抖, 冷白纖指緊緊攥住衣襟, 姜月如淚眼婆娑地看著醉酒的男人, 手肘推開兩人之間的距離, 試圖將他喚清醒，“哥哥不要, 念念怕。”
纖薄的肩膀顫抖著, 杏眼瀲灩, 這副驚怯的模樣楚楚可憐，驀地讓人心尖一軟。
劉胤乍然回了神，抓住衣襟的手慢慢松了，濕熱的唇輕輕吻去她眼角的淚, 感受到懷裏人的輕顫害怕，他的唇又貼到了那雙輕顫的淚眼。
良久, 他的唇離了，低頭伏在她的肩上, 雙眼闔上，像是睡著了一樣，幾乎是將整個身子都依靠著她。
車廂內歸於寧靜。
姜月如方才被嚇怕了，心臟仍在快速跳動著，手心直冒冷汗。
男人呼吸綿長，彎下身來就伏在她的肩上，灼熱的氣息灑在她的頸間，其中還夾雜著一絲酒氣。
男人的大掌還挽著她的腰，姜月如被抱坐在他的膝上，內心久久沒有平覆下來，驚慌的眸子垂下，昏黃的燈火映照著他露出的半張臉，更襯他深邃的五官。
濃密纖長的眼睫撲簌，長眉入鬢，鼻梁高挺，生了一副俊美的好皮囊。
夜風吹動簾子，一陣涼意從外面襲來，醉酒伏在她肩上的男人好似感覺到冷了，嘴裏輕哼出聲，將她抱緊了幾分，頭也往她懷裏蹭了蹭。
高挺的鼻擦過她的脖頸，姜月如的心跳驀然跳得飛快，那一刻仿佛心臟都快要從胸腔跳了出來。
馬車很快在兩座宅子間停了下來。
“陛下，姜娘子，到了。”蘇煥的聲音從外面傳來。
劉胤沒有任何反應，手臂還挽著姜月如的腰，靠在她的懷裏，姜月如想下車，也沒有辦法。
“哥哥？”她拍了拍男人的肩膀，他還是沒有任何反應，還抱著她，好像睡得很沈。
姜月如又說了一聲，“哥哥，到家了。”
姜月如沒轍，與蘇煥合力將他從馬車扶下來，進了宅子，他的手臂搭在姜月如的肩上，身子往她這邊靠，醉意之下推開了搭手的蘇煥。
蘇煥是個有眼力見的人，說道：“陛下喝醉了，只有勞煩姜娘子將陛下送回房間了。”
燈火煌煌，夜色闃靜。
姜月如垂眸看著肩上的那張睡顏，不由蹙了蹙眉。
他真的睡著了？
“帶路吧。”
姜月如一手扶著他搭肩的手，一手挽著男人勁瘦的腰，跟在蘇煥後面，往天子的寢居去。
一路上，她說註意腳下的臺階，他起先是絆了一下，帶著她踉踉蹌蹌地險些摔倒，後來他倒是十分配合，喊他註意，先擡哪只腳，他就擡哪只腳。
到了寢居，姜月如將他放回床上，剩下的事情自然便交給蘇煥伺候了。
屋子裏寂靜，還能聽見他綿長的呼吸聲，姜月如正欲叫蘇煥來，卻沒有看見他。
她斂了斂眉，看了床上躺著的人一眼，還是起身了，就在轉身離開之際，手腕驀地被男人捉住。
“水，念念水。”劉胤溢出夢囈，輕輕喚她，口幹舌燥地舔了舔唇。
姜月如抿唇，朝桌邊走去，裙擺掠過地面，發出沙沙的聲音。
她倒了一杯水，發現壺裏裝的是涼水。
她回頭看了眼躺床上睡著的男人，猶豫一陣，就依著杯子裏冷掉的水，端著回到床榻邊。
姜月如坐在床沿，扶著他起身，靠在床頭，將杯子遞到男人的唇邊，餵他喝水。
然而那涼水灑了出來，從他的下頜流下，他頭一偏，姜月如猝不及防，手中的被杯子沒拿穩，涼水全灑了出來，將衣裳都打濕了。
姜月如大驚失色，忙放下杯子，拿著錦帕擦拭水澤。
杯子裏的水灑得有些……有些與她作對，濡濕的一片恰恰是他的胸膛，不知不覺間竟那衣襟已然敞開，結痂的傷疤一半藏在衣服下，健碩的胸肌隱約可見。
便是這種半遮半掩，讓人浮想聯翩。
姜月如呼吸一窒，紅著臉急急挪開視線，拿著錦帕擦拭的手正欲縮回，男人驀地伸手，t大掌按著她的手放在胸膛上。
大掌滾燙，能感受到他胸膛跳動的心臟撲通撲通。
心跳聲強有力，姜月如一時分不清這是不是她的心跳，腦子裏一片空白。
昏黃的燭火搖曳，映著床邊的兩道身影。
良久，姜月如唇瓣輕啟，溫聲喚道：“哥哥，別裝了，念念知道你是醒著的。”
他酒量那麽好，怎麽可能四五杯便醉得睡了過去。
男人沒有反應，大掌按著她的手放在胸膛。
姜月如皺了皺眉，“那我走了。”
正欲掙脫開他的手，男人緊閉的眼動了動。
劉胤睜開眼，漆黑的眼眸深不見底，仰頭看向她。
那雙眼過於深邃，好似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洞悉她的心思，姜月如微微錯開眼，於一片寂靜中，緩緩開口，“哥哥只想著將念念留在身邊，將哥哥想要的，強加在念念身上，從來沒有考慮過念念的感受。念念可以跟哥哥回宮，哥哥讓念念笑，念念就笑，想要念念哭，念念也會聽話地哭，哭成哥哥想聽的那種聲音。然而這與行屍走肉有什麽區別？”
鼻子有些酸，姜月如不知怎的，眼眶又盈了淚，她低下頭，不想讓男人發現，奈何一啟唇的哭腔暴露了情緒，“哥哥若是想要，盡管拿去便是，念念會裝成哥哥喜歡的樣子，乖乖待在哥哥身邊，從此只有哥哥想要的情緒，哥哥要幾個孩子，念念就給哥哥生幾個。”
“夠了！”劉胤心裏莫名一頓煩悶，出聲止住她的話，看著那低垂的頭，心裏越發不是滋味。
他要的是鮮活的人，並非是一具沒有情感的行屍走肉。
竟沒想到她抵觸的情緒如此大，他斷然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。
劉胤情緒激動，胸膛結痂的傷口扯得疼，他不經意發出聲音，而她像是聽不到一樣，沒有任何舉動，也不擔心。
“念念。”劉胤柔柔喚了她一聲，握住被按在他胸膛的手，垂放在膝上，長指偏執地擠進她的指縫，與她十指緊扣。
姜月如沒有應答他，低頭盯著一處，用勁了全力不讓眼淚掉下，眼裏一片模糊。
屋子裏陷入長久的靜默，偶爾能聽見女子低低的一聲啜泣。
溫熱的淚落到劉胤的手，他手指一顫，心頭宛如被燙了一下。
劉胤低下頭，看見她臉頰上在燭光下淌著的淚痕，指腹伸了出去，將她的頭擡起，輕輕拭去熱淚，“就這麽不想跟哥哥回去？”
姜月如點了點頭，眼眶裏的淚恰好滴落他的長指，劉胤渾身一凝。
“我要跟爹爹待在這裏，照顧爹爹，再……再好好想想。”
劉胤追問道：“想什麽？”
姜月如閉口不談，小聲說道：“先不要告訴哥哥。”
現在她腦子裏亂糟糟的，根本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，需要靜下來好好想一想。
劉胤唇瓣緊抿，沈默良久後，松口道：“回京都好不好？哥哥給你父女置辦一處宅子。”
眼角的淚被他拭去，姜月如垂眸看著兩只緊扣手，小聲反抗道：“不要。”
倘若隨他回了京都，他出宮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，她還是生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。
兩人僵持著，她沒有絲毫妥協的意思，堅定地留在這小縣城裏，而強求的結果她已經道了出來。
劉胤喉嚨有些發幹，深深吸了一口氣，“便隨你吧。”
劉胤看著那張梨花帶雨的臉，心臟好似被剜了一刀，伸手斂去臉頰沾著的發絲，“哥哥還是那句話，後位是念念的，朕等著你點頭的那天。”
他緩緩低下頭，額頭去貼姜月如的額頭，像是承諾一樣，說道：“如今，朕沒有後宮，往後也不會有，除了念念，朕不會納妃。”
姜月如鴉睫輕顫，心跳好似停了幾拍，隨後又沒有節奏地亂跳起來，連她自己都控制不住。
她壓住莫名的心悸，忙說道：“你這樣，大臣們還不整日上折子勸諫。”
“不管便是。”
劉胤垂眸，她臉頰細小的絨毛看得一清二楚，溫聲說道：“哥哥明日啟程回京，來送哥哥，好不好？”
姜月如沈默片刻，吸了吸鼻子，淡淡嗯了一聲。
劉胤揉了揉她的發頂，想到明日過後，不知何時才能再與她相見，內心難免不舍。
“便再怪哥哥一次吧。”
話音剛落，他濕熱的唇貼了過去，先是輕輕碰了碰，而後含住她嬌妍溫軟的唇，撬開她的齒，捧著她的臉，最後吻了一次。
----------
翌日。
李祁安去縣衙當值的時候，便被縣令叫了過去，給了他一個地址。
“有貴人召你過去，速去。”
李祁安看著紙上眼熟的地址，不由納悶，昨夜才與那位見了一面，怎麽一大早又要見他？還通過縣令給他傳話，看來十有八九是那位定國公了。
李祁安依著地址，來到月如表妹隔壁的宅子前，叩了叩門。
蘇煥像是在宅內等候一樣，甫一叩門聲響起，便將宅子門打開，看他一眼，說道：“李縣尉請隨我來。”
李祁安跟著入了宅子，一路帶到了屋子裏。
案上的博山爐升起裊裊輕煙，男人坐在榻邊，懷裏抱了只小貓，正逗著貓玩。
從不親近生人的鬧鬧怎麽會在他這裏？
蘇煥稟告道：“陛下，李縣尉來了。”
天子？
李祁安倏地楞住，萬萬沒想到昨日遇到、還與他同席吃酒的男人是當今聖上，這才反應過來月如表妹的那聲哥哥，指的是誰。
也是怪他沒想到那處去。
他忙回了神，“涪縣縣尉李祁安，拜見陛下。”
“起來吧。”劉胤淡聲說道，轉眸看向那有些惶恐的男人。
李祁安：“臣昨日冒犯陛下，請陛下恕罪。”
劉胤說道：“不知者無罪，你不必惶恐。朕此行來尋念念回宮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。”
“朕知道你與念念是表兄妹，闊別多年未見，兄妹情深，這段日子你對念念照顧有加，朕也都清楚。李縣尉正是適婚的年紀，在涪縣任職多年，這當地可有屬意的女郎？朕便做一回月老，給你二人賜婚，讓念念吃一吃你這表哥的喜酒。”
天子漆黑的眸子看向他，目光一寸寸壓了過來，一股無形的壓迫感隨之而來，李祁安似乎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，“多謝陛下恩賜，只是要讓陛下失望了。”
天子輕輕一笑，“那便是沒有了。”
天子放鬧鬧下去，從榻上起身，沈步緩緩來到他的面前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李祁安能感受到肩上有一股力壓著。
“念念想在這裏陪她爹，朕也不勉強她今日隨朕返程回京，但朕還會來接她的，畢竟這後位，朕給念念留著。”
李祁安神色大變，眼底滿是震驚之色。
天子與月如表妹……兩人怎會……
天子拍了拍他的肩，淡聲道：“作為念念的表哥，有你在這裏照拂，朕倒是覺得念念不會遇到什麽難處。”
李祁安深吸一口氣，手掌緩緩攥拳，躬身道：“請陛下放心，臣定不會讓陛下失望，照顧好……月如表妹。”
天子淺淺一笑，沒再說話了。
這一番話下來，李祁安便是再愚鈍，也能明白天子召他來的意思了。
----------
涪縣城門口，背著包袱的行人來來往往。
姜月如將劉胤送到城門口，明明他離開是一件高興的事情，然而不知為什麽，她沒有預想中那般喜悅。
昨夜被他親了一口後，她回去之後輾轉反側，一直沒睡著，今早晚起了一個時辰。
劉胤站在馬車旁，沒有要進去的意思，好似在等她的道別。
姜月如心裏有些悶悶的，隨口問道：“哥哥走水路還是陸路？”
劉胤目光凝在她的身上，與她詳說道：“先走陸路，再轉水路，日夜兼程十一二日便可到京都。”
姜月如點點頭，“倒也不用這麽趕，仔細胸膛的傷。”
劉胤：“擔心哥哥了？不如跟哥哥一起回去。”
姜月如擰眉，“哥哥說了不勉強念念，金口玉言，不能反悔。”
不過是逗逗她，情緒便如此大。
劉胤驀地伸手，“此行路途遙遠，念念的平安扣給哥哥護平安吧。”
姜月如眼神有些閃躲，小聲道：“我給哥哥了啊。”
“那枚是老四歸京時給你帶的禮物。”劉胤揭穿道，攤手在她眼前，手指動了動，示意她拿出來。
因那會兒出征時思念，劉胤拿出那枚平安扣，細看之下逐漸發現不對勁，才發現被她騙了。
“那可能是兩枚太像了，念念記混了。”姜月如訕訕笑道，沒有回t應他的意思。
劉胤看著她，認真說道：“給哥哥吧，讓哥哥留個念想。”
姜月如抿抿唇，糾結一陣後轉過身去，將懷裏的平安扣取下來，放到他的掌心。
玉扣溫潤，帶著暖意，還留著她的氣息。
劉胤將平安扣攥在掌心。
姜月如的情緒不是很高，然而再耽誤下去，便誤了時間，催促道：“該啟程了。”
劉胤看著她，終究還是沒忍住，長臂一伸，將她抱在懷裏。
他低頭枕著她的肩，貪婪地想留住她身上的氣息。
良久，劉胤松開她，目光貪婪地停在她的臉上，伸手摸了摸她的頭，悵然地笑了笑。
他轉身離開，進了馬車。
馬車緩緩啟動，往縣城城門外去。
姜月如站在原處，看著馬車逐漸消失在視線中，眼底有些濕漉。
總算是將這尊大佛送走了，然而她心裏悶悶的，甚至有幾分空落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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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人的手還抓著她的衣襟, 仿佛下一刻就要將所有的阻礙扯掉。
他素來克己覆禮，怎麽會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來！
姜月如又羞又怕, 按住他的手抖動地更加厲害，眼淚不聽使喚地流了出來，避開他的吻, “別, 還在馬車上，別這樣。”
聲音害怕地顫抖, 冷白纖指緊緊攥住衣襟, 姜月如淚眼婆娑地看著醉酒的男人, 手肘推開兩人之間的距離, 試圖將他喚清醒，“哥哥不要, 念念怕。”
纖薄的肩膀顫抖著, 杏眼瀲灩, 這副驚怯的模樣楚楚可憐，驀地讓人心尖一軟。
劉胤乍然回了神，抓住衣襟的手慢慢松了，濕熱的唇輕輕吻去她眼角的淚, 感受到懷裏人的輕顫害怕，他的唇又貼到了那雙輕顫的淚眼。
良久, 他的唇離了，低頭伏在她的肩上, 雙眼闔上，像是睡著了一樣，幾乎是將整個身子都依靠著她。
車廂內歸於寧靜。
姜月如方才被嚇怕了，心臟仍在快速跳動著，手心直冒冷汗。
男人呼吸綿長，彎下身來就伏在她的肩上，灼熱的氣息灑在她的頸間，其中還夾雜著一絲酒氣。
男人的大掌還挽著她的腰，姜月如被抱坐在他的膝上，內心久久沒有平覆下來，驚慌的眸子垂下，昏黃的燈火映照著他露出的半張臉，更襯他深邃的五官。
濃密纖長的眼睫撲簌，長眉入鬢，鼻梁高挺，生了一副俊美的好皮囊。
夜風吹動簾子，一陣涼意從外面襲來，醉酒伏在她肩上的男人好似感覺到冷了，嘴裏輕哼出聲，將她抱緊了幾分，頭也往她懷裏蹭了蹭。
高挺的鼻擦過她的脖頸，姜月如的心跳驀然跳得飛快，那一刻仿佛心臟都快要從胸腔跳了出來。
馬車很快在兩座宅子間停了下來。
“陛下，姜娘子，到了。”蘇煥的聲音從外面傳來。
劉胤沒有任何反應，手臂還挽著姜月如的腰，靠在她的懷裏，姜月如想下車，也沒有辦法。
“哥哥？”她拍了拍男人的肩膀，他還是沒有任何反應，還抱著她，好像睡得很沈。
姜月如又說了一聲，“哥哥，到家了。”
姜月如沒轍，與蘇煥合力將他從馬車扶下來，進了宅子，他的手臂搭在姜月如的肩上，身子往她這邊靠，醉意之下推開了搭手的蘇煥。
蘇煥是個有眼力見的人，說道：“陛下喝醉了，只有勞煩姜娘子將陛下送回房間了。”
燈火煌煌，夜色闃靜。
姜月如垂眸看著肩上的那張睡顏，不由蹙了蹙眉。
他真的睡著了？
“帶路吧。”
姜月如一手扶著他搭肩的手，一手挽著男人勁瘦的腰，跟在蘇煥後面，往天子的寢居去。
一路上，她說註意腳下的臺階，他起先是絆了一下，帶著她踉踉蹌蹌地險些摔倒，後來他倒是十分配合，喊他註意，先擡哪只腳，他就擡哪只腳。
到了寢居，姜月如將他放回床上，剩下的事情自然便交給蘇煥伺候了。
屋子裏寂靜，還能聽見他綿長的呼吸聲，姜月如正欲叫蘇煥來，卻沒有看見他。
她斂了斂眉，看了床上躺著的人一眼，還是起身了，就在轉身離開之際，手腕驀地被男人捉住。
“水，念念水。”劉胤溢出夢囈，輕輕喚她，口幹舌燥地舔了舔唇。
姜月如抿唇，朝桌邊走去，裙擺掠過地面，發出沙沙的聲音。
她倒了一杯水，發現壺裏裝的是涼水。
她回頭看了眼躺床上睡著的男人，猶豫一陣，就依著杯子裏冷掉的水，端著回到床榻邊。
姜月如坐在床沿，扶著他起身，靠在床頭，將杯子遞到男人的唇邊，餵他喝水。
然而那涼水灑了出來，從他的下頜流下，他頭一偏，姜月如猝不及防，手中的被杯子沒拿穩，涼水全灑了出來，將衣裳都打濕了。
姜月如大驚失色，忙放下杯子，拿著錦帕擦拭水澤。
杯子裏的水灑得有些……有些與她作對，濡濕的一片恰恰是他的胸膛，不知不覺間竟那衣襟已然敞開，結痂的傷疤一半藏在衣服下，健碩的胸肌隱約可見。
便是這種半遮半掩，讓人浮想聯翩。
姜月如呼吸一窒，紅著臉急急挪開視線，拿著錦帕擦拭的手正欲縮回，男人驀地伸手，t大掌按著她的手放在胸膛上。
大掌滾燙，能感受到他胸膛跳動的心臟撲通撲通。
心跳聲強有力，姜月如一時分不清這是不是她的心跳，腦子裏一片空白。
昏黃的燭火搖曳，映著床邊的兩道身影。
良久，姜月如唇瓣輕啟，溫聲喚道：“哥哥，別裝了，念念知道你是醒著的。”
他酒量那麽好，怎麽可能四五杯便醉得睡了過去。
男人沒有反應，大掌按著她的手放在胸膛。
姜月如皺了皺眉，“那我走了。”
正欲掙脫開他的手，男人緊閉的眼動了動。
劉胤睜開眼，漆黑的眼眸深不見底，仰頭看向她。
那雙眼過於深邃，好似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洞悉她的心思，姜月如微微錯開眼，於一片寂靜中，緩緩開口，“哥哥只想著將念念留在身邊，將哥哥想要的，強加在念念身上，從來沒有考慮過念念的感受。念念可以跟哥哥回宮，哥哥讓念念笑，念念就笑，想要念念哭，念念也會聽話地哭，哭成哥哥想聽的那種聲音。然而這與行屍走肉有什麽區別？”
鼻子有些酸，姜月如不知怎的，眼眶又盈了淚，她低下頭，不想讓男人發現，奈何一啟唇的哭腔暴露了情緒，“哥哥若是想要，盡管拿去便是，念念會裝成哥哥喜歡的樣子，乖乖待在哥哥身邊，從此只有哥哥想要的情緒，哥哥要幾個孩子，念念就給哥哥生幾個。”
“夠了！”劉胤心裏莫名一頓煩悶，出聲止住她的話，看著那低垂的頭，心裏越發不是滋味。
他要的是鮮活的人，並非是一具沒有情感的行屍走肉。
竟沒想到她抵觸的情緒如此大，他斷然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。
劉胤情緒激動，胸膛結痂的傷口扯得疼，他不經意發出聲音，而她像是聽不到一樣，沒有任何舉動，也不擔心。
“念念。”劉胤柔柔喚了她一聲，握住被按在他胸膛的手，垂放在膝上，長指偏執地擠進她的指縫，與她十指緊扣。
姜月如沒有應答他，低頭盯著一處，用勁了全力不讓眼淚掉下，眼裏一片模糊。
屋子裏陷入長久的靜默，偶爾能聽見女子低低的一聲啜泣。
溫熱的淚落到劉胤的手，他手指一顫，心頭宛如被燙了一下。
劉胤低下頭，看見她臉頰上在燭光下淌著的淚痕，指腹伸了出去，將她的頭擡起，輕輕拭去熱淚，“就這麽不想跟哥哥回去？”
姜月如點了點頭，眼眶裏的淚恰好滴落他的長指，劉胤渾身一凝。
“我要跟爹爹待在這裏，照顧爹爹，再……再好好想想。”
劉胤追問道：“想什麽？”
姜月如閉口不談，小聲說道：“先不要告訴哥哥。”
現在她腦子裏亂糟糟的，根本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，需要靜下來好好想一想。
劉胤唇瓣緊抿，沈默良久後，松口道：“回京都好不好？哥哥給你父女置辦一處宅子。”
眼角的淚被他拭去，姜月如垂眸看著兩只緊扣手，小聲反抗道：“不要。”
倘若隨他回了京都，他出宮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，她還是生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。
兩人僵持著，她沒有絲毫妥協的意思，堅定地留在這小縣城裏，而強求的結果她已經道了出來。
劉胤喉嚨有些發幹，深深吸了一口氣，“便隨你吧。”
劉胤看著那張梨花帶雨的臉，心臟好似被剜了一刀，伸手斂去臉頰沾著的發絲，“哥哥還是那句話，後位是念念的，朕等著你點頭的那天。”
他緩緩低下頭，額頭去貼姜月如的額頭，像是承諾一樣，說道：“如今，朕沒有後宮，往後也不會有，除了念念，朕不會納妃。”
姜月如鴉睫輕顫，心跳好似停了幾拍，隨後又沒有節奏地亂跳起來，連她自己都控制不住。
她壓住莫名的心悸，忙說道：“你這樣，大臣們還不整日上折子勸諫。”
“不管便是。”
劉胤垂眸，她臉頰細小的絨毛看得一清二楚，溫聲說道：“哥哥明日啟程回京，來送哥哥，好不好？”
姜月如沈默片刻，吸了吸鼻子，淡淡嗯了一聲。
劉胤揉了揉她的發頂，想到明日過後，不知何時才能再與她相見，內心難免不舍。
“便再怪哥哥一次吧。”
話音剛落，他濕熱的唇貼了過去，先是輕輕碰了碰，而後含住她嬌妍溫軟的唇，撬開她的齒，捧著她的臉，最後吻了一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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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。
李祁安去縣衙當值的時候，便被縣令叫了過去，給了他一個地址。
“有貴人召你過去，速去。”
李祁安看著紙上眼熟的地址，不由納悶，昨夜才與那位見了一面，怎麽一大早又要見他？還通過縣令給他傳話，看來十有八九是那位定國公了。
李祁安依著地址，來到月如表妹隔壁的宅子前，叩了叩門。
蘇煥像是在宅內等候一樣，甫一叩門聲響起，便將宅子門打開，看他一眼，說道：“李縣尉請隨我來。”
李祁安跟著入了宅子，一路帶到了屋子裏。
案上的博山爐升起裊裊輕煙，男人坐在榻邊，懷裏抱了只小貓，正逗著貓玩。
從不親近生人的鬧鬧怎麽會在他這裏？
蘇煥稟告道：“陛下，李縣尉來了。”
天子？
李祁安倏地楞住，萬萬沒想到昨日遇到、還與他同席吃酒的男人是當今聖上，這才反應過來月如表妹的那聲哥哥，指的是誰。
也是怪他沒想到那處去。
他忙回了神，“涪縣縣尉李祁安，拜見陛下。”
“起來吧。”劉胤淡聲說道，轉眸看向那有些惶恐的男人。
李祁安：“臣昨日冒犯陛下，請陛下恕罪。”
劉胤說道：“不知者無罪，你不必惶恐。朕此行來尋念念回宮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。”
“朕知道你與念念是表兄妹，闊別多年未見，兄妹情深，這段日子你對念念照顧有加，朕也都清楚。李縣尉正是適婚的年紀，在涪縣任職多年，這當地可有屬意的女郎？朕便做一回月老，給你二人賜婚，讓念念吃一吃你這表哥的喜酒。”
天子漆黑的眸子看向他，目光一寸寸壓了過來，一股無形的壓迫感隨之而來，李祁安似乎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，“多謝陛下恩賜，只是要讓陛下失望了。”
天子輕輕一笑，“那便是沒有了。”
天子放鬧鬧下去，從榻上起身，沈步緩緩來到他的面前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李祁安能感受到肩上有一股力壓著。
“念念想在這裏陪她爹，朕也不勉強她今日隨朕返程回京，但朕還會來接她的，畢竟這後位，朕給念念留著。”
李祁安神色大變，眼底滿是震驚之色。
天子與月如表妹……兩人怎會……
天子拍了拍他的肩，淡聲道：“作為念念的表哥，有你在這裏照拂，朕倒是覺得念念不會遇到什麽難處。”
李祁安深吸一口氣，手掌緩緩攥拳，躬身道：“請陛下放心，臣定不會讓陛下失望，照顧好……月如表妹。”
天子淺淺一笑，沒再說話了。
這一番話下來，李祁安便是再愚鈍，也能明白天子召他來的意思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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涪縣城門口，背著包袱的行人來來往往。
姜月如將劉胤送到城門口，明明他離開是一件高興的事情，然而不知為什麽，她沒有預想中那般喜悅。
昨夜被他親了一口後，她回去之後輾轉反側，一直沒睡著，今早晚起了一個時辰。
劉胤站在馬車旁，沒有要進去的意思，好似在等她的道別。
姜月如心裏有些悶悶的，隨口問道：“哥哥走水路還是陸路？”
劉胤目光凝在她的身上，與她詳說道：“先走陸路，再轉水路，日夜兼程十一二日便可到京都。”
姜月如點點頭，“倒也不用這麽趕，仔細胸膛的傷。”
劉胤：“擔心哥哥了？不如跟哥哥一起回去。”
姜月如擰眉，“哥哥說了不勉強念念，金口玉言，不能反悔。”
不過是逗逗她，情緒便如此大。
劉胤驀地伸手，“此行路途遙遠，念念的平安扣給哥哥護平安吧。”
姜月如眼神有些閃躲，小聲道：“我給哥哥了啊。”
“那枚是老四歸京時給你帶的禮物。”劉胤揭穿道，攤手在她眼前，手指動了動，示意她拿出來。
因那會兒出征時思念，劉胤拿出那枚平安扣，細看之下逐漸發現不對勁，才發現被她騙了。
“那可能是兩枚太像了，念念記混了。”姜月如訕訕笑道，沒有回t應他的意思。
劉胤看著她，認真說道：“給哥哥吧，讓哥哥留個念想。”
姜月如抿抿唇，糾結一陣後轉過身去，將懷裏的平安扣取下來，放到他的掌心。
玉扣溫潤，帶著暖意，還留著她的氣息。
劉胤將平安扣攥在掌心。
姜月如的情緒不是很高，然而再耽誤下去，便誤了時間，催促道：“該啟程了。”
劉胤看著她，終究還是沒忍住，長臂一伸，將她抱在懷裏。
他低頭枕著她的肩，貪婪地想留住她身上的氣息。
良久，劉胤松開她，目光貪婪地停在她的臉上，伸手摸了摸她的頭，悵然地笑了笑。
他轉身離開，進了馬車。
馬車緩緩啟動，往縣城城門外去。
姜月如站在原處，看著馬車逐漸消失在視線中，眼底有些濕漉。
總算是將這尊大佛送走了，然而她心裏悶悶的，甚至有幾分空落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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